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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金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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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 來昆侖本本意是同好友敘敘舊的,沒想到睡了半日連帶一個晚上,芠瑛走在去韶華殿的路上,無奈自嘲一笑。

自詡千杯不倒,極少醉酒的她醉了個不省人事,真是丟了老臉。原不打算在這裏留宿,說些話便走的,未料這一醉便耽擱了。

今早睜開眼,映入眼簾的布景都是自己喜歡的色調,順眼得很,她才知定是施雨費了一番工夫。倘若不留一晚,施雨怕是得傷心了。

這倒是她疏忽了。

“呵,你們在發什麽呆。”弗一進到韶華殿,便見施雨和德音兩相望著,神情怪怪皆沒有說話。她素來光明磊落,沒有偷聽的習慣,也就無從得知她們剛剛在說什麽。

“哦,在、在……”

“這丫頭行錯了氣息,好在被我及時提醒,倒不至於傷到修為,結果她卻給嚇傻了。”

“這都是第三次了吧。”芠瑛一哂,“總是這般心不在焉,你就是日夜不休,勤加修煉不也沒有用。”

“呃……”施雨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,“是啊,這不是擔心你麽。”

還是德音機敏,在施雨還在結巴的時候便糊弄過去了。施雨倒也不算傻,話鋒一轉便把話題引到芠瑛身上。

“擔心我什麽?”她在一旁坐下,順手抓住施雨的手腕,感覺施雨並未因行錯氣息傷了身子,才當真放下心來。

她這一反問,倒讓兩人支支吾吾起來。兩人都是未出閣的姑娘家,有些話委實不便問出口,卻又憋得不舒服。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“說吧。瞧你們,有什麽不好說的。”

“還、還不是擔心聖哲君欺負你了。”

這話,自然還是由向來口無遮攔的施雨先說了。她方說罷,自個兒倒是先紅了臉,低埋著頭,偷偷瞥看著芠瑛。

她口中的“欺負”自然不是動手打架什麽的,偏生到了芠瑛的耳朵裏,它便只有這個意思。

“他至多與我打個平手,還能欺負我什麽。”芠瑛這話說得一如當年那般豪氣,卻是跑偏了。

“不是,你昏睡著……”

“他還能心胸狹小到不放過當年恩怨,來陰的不成。”

還是換個方式問吧……

德音想了想,索性跳過此事:“是這樣的。那日聽聖哲君的話,好似你與他處得很是親近,也不知你有沒那心思。倘若是有,我們也好早日準備準備,畢竟現在不比從前,屆時沒有拿得出手的賀禮,我們可就妄為千年摯友了。”

“……”芠瑛先是一楞,沒有反應過來,待回過味,不禁臉上一紅。突然提到聖哲君,感覺今晨時分他環抱自己的熱度還存在似的。

春風一度……

她不太明白到底是什麽意思,但也知道應是親密之人才會做的事吧。她深知並沒有真如他所說,可只是想到便忍不住生出羞恥感來。

施雨見她是這表情,不免倒抽了一口氣。

昨晚一定是發生了什麽!

“就是,我們一窮二白,寄人籬下,此事得費一番功夫。”

“這……先不急。”芠瑛清了清嗓子,好容易才按下亂跑的思緒,“覆活靈易為首要之事,別的暫且不提。”

“那要等到何時?靈易倘若有知,並不會希望你為他對不起自己。”德音接話道,“在感情一事上,你從來不與我們多說一句。於理來說,本不該探人私隱,你若不說,我們也不該強問。只是,怕又成憾事一樁,傷的是你。”

能得摯友關心,芠瑛心中是極高興的。從前撼海的事不願多講,一是自己難過,二是怕施雨難過。如今同聖哲君倘若真有這檔子事,也該同好友一說。始終閉口不談,豈不有負摯友關心。

哎……自己扯的謊怎麽著也得圓下去。她笑笑,輕拍了拍德音的肩膀:“和他相處挺好的,你們就別擔心了。”

話正說到此處,換骨歸來的赤蛇疲憊地從芠瑛腳邊爬過。許是嗅到熟悉的味道,它仰起頭,打了個招呼,然後照例爬上了德音的脖子。

“它在這裏還挺自在。”芠瑛又是一笑。

“是啊。”德音摸了摸已經呈半睡狀態的赤蛇,“總是愛往我這裏湊,也不知是不是喜歡我身上的芍藥香味。”

適才的話題因赤蛇的到來,就那樣終結了。

“嘖!”施雨不屑,“要說喜歡,好歹我還是它同類呢。小心他哪一日換罷了骨,化成人身,我看你是要跟他還是跟靈易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這個問題,倒還沒想過。選擇靈易是一定的,可有一個纏人的家夥,也很麻煩。

它先是撇下聖哲君跟來昆侖,後又對來訪的主子愛理不理,可見眼裏只有粘著德音這一件事。這般的執著,倘若真讓他修出人身,說不準是個□□煩。

焚雋那樣的已經夠讓人苦惱了,再來一個的話……

施雨翻了個白眼,癟癟嘴:“嘖嘖,你都開了多少桃花了,我的桃花可得等到什麽時候才開……別連朵花骨朵兒都還沒呢。”

“找司命算一算不就知道了。”

“算過了……”施雨趴在桌上,甕聲甕氣無奈說道,“許多年前,司命說我是有桃花的,且還是朵蓄勢待開的。可是至於什麽時候開,就沒有明說了。眼看著這麽多年過去了,花骨朵兒都該爛了吧。那些年我在極寒之地,總想著這朵桃花還沒開,可不能死,這不才熬過來的麽。”

“難不成,這朵桃花是萬雲?”芠瑛不厚道地笑了起來,打趣她道,“你倆湊一起也算是一對活寶了。”

“哪有的事!”

“你還別說,萬雲寶貝他的青牛,也就只你敢惹得青牛滿仙界跑。人家萬雲可從來沒有說你一句不是。”

“……”

就這般,從天說到地,從司命說到萬雲,一個早晨便度過了。

卻說聖哲君這邊,他心情頗佳,嘴角掛笑地出了落霞殿。芠瑛撇下他獨自走遠,他並沒有再像個尾巴似的追過去。

女子害羞,大抵都是這般吧。

他漫無目的地,走了沒多遠便進了花園,正巧遇上了在打理花草的撼海。

撼海是慣常的一身深紫廣袖袍子,他做著花農做的粗活,舉手投足間卻華貴不減,自有一番氣韻。

“昨日我便說,神君好雅興,這等動手的瑣事我是不願做的。”

半神不愧為半神,直到聖哲君走到眼前,撼海才察覺出來,清眸含笑,放下花鋤:“讓上神見笑了。想著上神不食煙火,昆侖山的晨露精純,原本想欲取些奉上的,未曾想偶見金茶有些萎靡,便先著手打理,竟誤了正事。”

說著,便將已取了大半瓶的晨露遞了過來。

“神君有心了。”

聖哲君掃了一眼花圃,卻見諸多花草都萎靡著,大抵是因為昨日太興奮了吧。

倘若他是撼海,如此多的花草需要料理,縱然看重,也必先取了晨露,再來好生打理。可眼下撼海將金茶擺弄得很好,卻未見多顧一點其他花草,可見是唯獨顧及金茶的。

“神君喜歡金茶?”

撼海幾不可見地楞了楞,輕笑:“是啊,世人都有偏好,我也不例外。”

“是嗎。”聖哲君擡起手,撓了撓鬢角,“金茶難能可見,培育起來得廢一番功夫。我卻喜歡茜草的樸實乖巧。看來,不論套了什麽皮囊,也改變不了我是個粗俗人的內裏。”

“上神這番說笑可折煞我了。”

聖哲君雖然話多,卻鮮少說廢話。金茶代表什麽,他即便不是仙界中人,也是知道的。畢竟,當年東華神君和霓裳上仙的悲情傳得天下皆知。

霓裳上仙,正是金茶化身。

撼海表面傾心芠瑛,未曾大張旗鼓地追愛,同時又看重金茶,可見藏在心底的那個人正是和芠瑛長得一模一樣的霓裳上仙。

至於他喜歡茜草,那並不是隨口一句。

當年他在天山偶遇芠瑛之時,她手裏正捏著一片茜草的葉子,好奇地放在鼻下聞。那美麗的畫面,美麗的人兒,從此鐫刻進了他的血液。

他是傾慕芠瑛的,雖然他從未說出口過,更是處處與之作對。所謂愛屋及烏,那一片茜草葉子,也連帶著一起喜歡了。

將芠瑛當作替身,看來,撼海也並非真正的正人君子。

“我說的是實話,神君喜愛金茶,會一如既往地喜愛;我喜歡茜草,也會終其一生,將它放在心尖上。”

忽然一陣清風拂面,吹散些許粉白花瓣,從二人中間飄搖飛過。如初雪,如柳絮,美得靜謐安詳。

撼海輕撫傷一朵金色花朵,語氣帶著從未有過的釋懷:“上神所言甚是,這院中當只留金茶才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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